阿七

年更选手。微博:载梦集

【GGAD】旧雨(一发完结/ooc/微意识流)

          旧,雨来;今,雨不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《全唐文》

        1899年,夏。

        戈德里克山谷的夏天,一时是艳阳高照,一时又是暴雨瓢泼,就像少年的心思,变化总无常。

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雨,阿利安娜从那时起就一直站在门口,盯着屋外蒸腾的雨雾,阿不福思知道,妹妹随时可能失控。

       哥哥阿不思在楼上自己的卧室,正等着巴沙特家的小子过来。雨这么大,那家伙肯定不会来了。阿不福思忍不住带着恶意猜测。

         阿利安娜不愿意离开,阿不福思只好搬来两把椅子,陪着安娜看下雨,虽然他真的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看的。

        格林德沃在离阿不思家不远时,看见邓布利多家半疯的妹妹和愚蠢的弟弟呆坐在大门口的傻样,他无意和这两个人有过多的交集,于是选择了绕远。防雨防湿咒让格林德沃能够无视大雨,泥泞与他无关,潮湿不沾他身,他潇洒地漫步在戈德里克山谷间。他绕去了邓布利多家的后面,那里并没有后门,只是能看到阿不思房间的窗户。格林德沃抬头看了一眼窗户,抖抖魔杖,施了个无声咒,一步一步凭空走到窗边。阿不思没有注意到他。格林德沃有些得意,故作绅士地敲了敲窗户,咚、咚、咚,富有节奏的三声敲击,音量不大不小,正好能让阿不思听到。窗户上的雨珠没蹭湿他的指节,倒是因为震动蜿蜒下滑。

       阿不思正坐在床边,手里捧着本厚实的书,一缕红头发从耳后掉出来,落在他的脸颊上,投下半面阴影。

        阿不思的心思不在书上,他满脑子都被大雨占据了:外面的雨下得凶猛,盖尔还会过来吗?也许等雨停了,他就会来吧?雨要什么时候才停呢?

        所以,当阿不思一听到动静就抬起了那双蓝眼睛,视线几经游移,最后落在水汽氤氲的窗外——姿影模糊的金发少年身上。他发现盖勒特浮在窗边,瓢泼大雨没有让他张扬的金发变得狼狈,黑色斗篷看上去也干燥洁净,可他并没有撑伞。

        阿不思放下书,去给盖勒特开窗户,大风把雨水带进了房间,窗前的木质书桌溅了深深浅浅的雨点,盖勒特跳进屋里,迅速挥动魔杖关上了窗户,他的阿尔被他拥住,没有受到半点风雨的侵袭。

      “怎么不走正门?”

      “翻窗更有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 那天,雨到夜半才停,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在门口坐到夜半才离开。阿不福思送阿利安娜上床睡觉时,听到哥哥卧室传来互不相让的争执,但没过多久就重归于好,相谈甚欢。

       阿利安娜停下了脚步,盯着阿不思哥哥卧室门缝漏出的暖光看了一会儿,突然说:“盖勒特哥哥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 “哦,显而易见。”

       “真好。”阿利安娜脚步轻盈,走向自己的卧室。

       阿不福思不确定,阿利安娜刚才是不是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 1946年,夏。

        阿不思站在猪头酒吧门口很久了。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进去,每年霍格沃茨放暑假的最后几天,他都要在这里站一会儿,和门口的猪头相看两厌。这会儿是下午两点钟,太阳挺烈,酒吧没有客人,楼上小旅馆的客人要么在午睡,要么就是出去了,是个兄弟吵架的好时机。

        他终于下定决心,推开了酒吧的门。

       “午安,阿不福思。”阿不思走到吧台前,他的弟弟似乎正在打盹,显然,他的招呼打断了弟弟宝贵的午休。

        阿不福思睁开眼睛,看清了眼前人:“来得真是时候。”他刚刚做了一个梦,梦见很久以前的事,在戈德里克山谷,格林德沃来的那个夏天,一个雨夜。

       “抱歉,我想我应该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要喝什么?”阿不福思打断了阿不思的话,梦里阿利安娜的笑容让他的态度有所缓和。

        阿不思眨了眨眼睛,“……蜂蜜酒。”

      “你的牙是不是用魔法保住的?”阿不福思反过身去柜子上找调酒的材料,嘴上嘲讽道。

       “感谢梅林,我的牙齿们运气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 “得了吧,”阿不福思把调好的蜂蜜酒推到阿不思面前,“七加隆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你平时不这么做生意,对吧?”阿不思有一瞬间认真地为弟弟的生计产生了担忧,但他的智慧告诉他,这种想法是愚蠢的。

      “你说呢?”

        阿不思老实摸出了七个金加隆。如果七加隆能买到接下来的相安无事,他愿意多出一百倍。

       “一起回去吧,阿不福思。”阿不思庆幸自己能不带磕巴一口气说完这句话,这显得他还算镇定。

       “回去?回哪里?戈德里克山谷吗?你怎么敢?”阿不福思的语气瞬间尖锐刻薄起来,“你是不是觉得你干掉了格林德沃就能得到原谅?”

       “我没有!”阿不思没控制好音量。

       “不会吧?阿不思·邓布利多,你可是巫师界的英雄,你应该更得意一点,你完全可以更得意一点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你知道的,你知道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知道什么?你爱他?你是逼不得已的?还是说,阿利安娜……死有余辜?”阿不福思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,他不该拿阿利安娜的死来说事。

      “收回你的话。”阿不思动怒了。

        阿不思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,阿不福思也在气自己口无遮拦,“……我收回,后半句。”

      “很好。”阿不思说完喝了一口蜂蜜酒。不够甜。

       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寂静。

        阿不思一会儿想起神采飞扬的少年盖勒特,一会儿又想起老来依旧令人目眩神迷的格林德沃,还有那年暑假临近开学时发生的噩梦。有点像去年他去找盖尔决斗时的心境。

        决斗时,盖勒特对阿不思说:“阿利安娜是我杀的,我的咒语击中了她。显然,是我比你聪明一点,至少我知道我干了什么。”阿不思看得出来,他的老情人还没有放弃少年时的争执。而每一次,盖勒特宣称自己更聪明的证据,多半都是伪造的。盖勒特·格林德沃是个撒谎如呼吸的骗子。

         阿不思松了一口气,虽然他不该这么做,但他忍不住。太好了,他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  “你让这场决斗变得轻松了,盖勒特。”阿不思终于敢好好看一看阔别几十年的旧友。他老了,时光却赋予他更深邃的魅力,齐肩的金发变成了短发,短发也很适合他,即使短发也还是那么张扬恣肆。梅林知道阿不思·邓布利多在和盖勒特·格林德沃进行世纪对决的时候,竟然想这种不着边际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 一幅画像把阿不思的思绪拉回了猪头酒吧。刚刚画框里没有人,所以阿不思没太在意,但是现在,他听见,画框里的人说话了:“哥哥。”她叫他哥哥,或许不是在叫他?

      “阿利安娜,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  “睡得好吗,阿利安娜?”

        两位哥哥显然都觉得妹妹是在喊自己。

      “阿不思哥哥,好久不见。”阿利安娜先回应了阿不思的问候,“说实话,睡得不是很好,阿不福思哥哥。”然后才回答阿不福思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 “抱歉,吵到你了。”兄弟俩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异口同声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 又是一段诡异的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 打破沉默的还是阿利安娜:“没关系,吵架,很好。”阿不福思看着阿利安娜的表情,又一次想起刚才那个梦,阿利安娜的神色和那天晚上一样,似乎是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 “时间还早,你可以多睡一会儿。”阿不思建议道。

       “不吵了?”

       “你说呢,阿不福思?”阿不思扭头问弟弟。

       “哼。”

       “再见。”阿利安娜说。

       “再见。”兄弟俩再次同步。

         阿利安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。

       “走吧,阿不福思。”

       阿不思终于又回到戈德里克山谷了,旧宅蒙尘,推门进去时,他甚至被灰尘呛到,看来不敢回家的人不止他一个。

        他得施几个清洁魔法。

      “阿不,厨房拜托你。”忙于施魔法的阿不思没注意到自己是怎么称呼阿不福思的。

        但阿不福思注意到了:“……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 他们准备在这里住到霍格沃茨开学。也就一两天。阿不福思觉得没必要清理厨房。

        打扫一直持续到傍晚,结束之后,他们本该去母亲和妹妹的墓前祭奠,但是暴雨突至。对本世纪最强的巫师而言,暴雨根本算不上什么,但阿不思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。阿不福思丢下哥哥,自己先去教堂。

        大概是上了年纪的缘故,有些回忆不合时宜地纷至沓来,带着戈德里克山谷夏季的氤氲水汽。1945年的重逢让原本沉寂的厚重尘埃再次浮动喧嚣,要想让它们重归于静,并不是那么容易,至少一年时间不大够用。

         很多年以前,似乎也有很多像场这样的大雨,从傍晚下起,冲刷一切,戈德里克山谷的一切都变得灰蒙蒙,唯有金发少年是灰暗阴沉里的亮色,他散漫,并且自我中心,不由分说地将阿不思拉出绝望的囚囿,带领他去看一个崭新的广阔世界,阿不思被恶魔拯救了灵魂。

        然后时隔多年,恶魔终于完全抛弃了光鲜伪装,变得残酷,阿不思很生气,比起不得不干掉自己毕生挚爱的悲伤,他更生气,这种愤怒当然有格林德沃极度不尊重生命的缘故,但还有某些更私密,更隐晦而不能诉诸于口的理由,例如,某个自大狂根本不尊重他的想法,即使他用他想出来的口号招兵买马。但最终,没有什么感情比知道残酷真相的恐惧更浓烈。所以他忍耐愤怒,直到后来恐惧与愤怒旗鼓相当——格林德沃就是个死不悔改无药可救的混球!阿不思终于拔出了他的魔杖。格兰芬多人骨子里都有那么一点冲动,毕竟冲动是勇气的催化剂。

        他更愿意把世人称道的世纪对决看做少年时候的家常便饭,当时他们的对决记录胜负对半,阿不思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意乱情迷而导致平局。而这一次,对决开始前,他的盖尔三言两语轻易削弱了他几乎绵延了半个世纪的恐惧,真相永远埋没在旧时光里了,他软弱地安下一半的心,还有一半至死不渝地继续惴惴不安,疑神疑鬼。

        卸下一点心理负担让阿不思更加得心应手,格林德沃在这场对决中败就败在对面色苍白的阿尔心软了。

       “盖尔,事实证明,还是我比较聪明。”阿不思手里握着格林德沃的——现在是属于他的——老魔杖,有点孩子气地较真。

       “我还没用杀戮咒!”格林德沃气急败坏。

         阿不思看着他,说道:“我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你知道,那是我最擅长的!”

       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格林德沃突然意识到什么,习惯性闭嘴。像极了过去的每一次争论斗嘴。

        阿不思的回忆被敲击玻璃的声音打断了,是雨点打在窗上,很像某人在敲窗,可事实上,窗外再也不会出现那样一抹模糊的金色:泥泞与他无关,潮湿不沾他身,神采飞扬,傲视一切,明知道他强大,却还是傲慢地护他不受风雨侵袭。不会再有了。

        雨还是那么大,阿不思却已经不必再等雨停。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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