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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索路】火光(现代paro/短篇完结/百粉福利)

天空饮尽了最后一脉金红,大地河山陷入深邃的幽暗。突然,一簇火光穿破黑暗,在茫茫夜色里跃动,暖光逐渐安稳,成为黑暗中唯一的亮。
乡道边的路灯又闹起姑娘脾气,一个不高兴就暗了一路,文明的气息转眼被黑暗吞噬。大货司机车行半程,进退两难,骂骂咧咧几句,过了嘴瘾,还得往前开去。山路蜿蜒,转过山腰时,司机终于见到一点亮光,不是路灯,而是路边一家烧烤摊前吊着的简易灯泡外加碳火明光,摇摇曳曳,像极了鬼火。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,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野地里开门做生意。但不得不说,老板运气奇好,这会儿已经聚了一波食客,烤串香气带着喧嚣人气在乡道上弥漫开去。司机饿了。
熄火下车,司机循着孜然味走到摊前,老板是位个头不高的红衣服小伙,大晚上还戴着草帽,此时一半面目藏在幽邃的影子里,看着就像个有故事的人——直到他开口说话。
“欢迎光临!”青年注意到来客,抬起头来,娃娃脸瞬间绽出一张惊人灿烂的笑容,什么幽啊鬼啊的全都湮灭在暖光里。
烧烤摊小,但肉类俱全,因为老板本人是个肉食狂热者。在这条乡道上跑生活的都是天南海北的人,点单五花八门,却没有老板端不出的肉。
一盘烤串下肚,话匣子也就打开了。听早来的人说,老板叫路飞,承了这个跳脱的名字,是个浪迹天涯的主儿,一年到头开着他半旧不新的小面包车,看见顺眼的地方就停下来摆摊做生意,生意做得佛系,收入时好时差,加加减减算来,也就刚够混口饭吃。
按说这满世界乱跑该是见多识广,一肚子故事,可路飞却不喜欢讲故事,倒不是生性沉默寡言,要说活泼,在场哪个都比不上猴子成精的路飞,就是活泛过了头,只对眼前的新鲜事儿感兴趣,哪里还有空讲故事。
肉过三巡,夜色更浓,司机得接着送他的货,别的食客也该踏上各自的营生,停在半途享受别致狂欢,高歌纵情,终归只是一时的游离于外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。
客人三三两两地散了,司机也不例外,只是在走向自己的老伙计时,他看见,有个绿头发的青年穿过黑暗,逆着人流,一步一步走向路飞,走向他的生活。
路飞挥着手喊他的名字,“索隆——”那是路飞在狂欢进行时也不曾表露出来的雀跃,绿发青年的到来之于路飞,就像是一滴油落入明明燃烧的火焰,爆起更加炽烈的火光,照得天地通明。索隆终于走到路飞面前,路飞率先一扑,细瘦的四肢缠住索隆,索隆伸手环住不知轻重的青年,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索隆锁骨生疼。那不是兄弟朋友间该有的亲昵,司机望着,被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得打了个哆嗦,慌忙反身上车。
在世人看不到的阴影里,久别的恋侣亲吻缠 绵,共赴巫山,山岚消解了情 色,草木澄清了欲 念,只留下野性的本能与纯粹的心念。
这一次,索隆找到路飞,共计费时十七天。

“索隆,你看那颗星星是红色的!”路飞半敞着衣服躺在草地上,抬手指向夜空。
现在是宣泄了剧烈情感之后的贤者时间。
索隆正单腿屈膝坐在路飞旁边,上身半 裸,肌肉线条清晰精悍,和路飞怎么也练不出肌肉的细瘦形成鲜明对照。循着路飞的指向看去,夏夜晴空里,果然有一颗金红色的星星在闪烁,于是索隆随手拿过放在不远处的相机,调整焦距,按下快门。
索隆是个摄影师,也漂泊,但不像路飞那样天地为家,他还需要借助文明社会的奖金和稿费存活,路飞就像个生在山野的动物,城市文明一点儿也羁不住他。既不备手机,又心性跳脱,想起一出是一出,要在偌大天地间找到路飞,除了靠缘分别无他法。
路飞喜欢看索隆拍照时的样子,嘴角向下,线条冷硬,就好像冬日冰面上反射的锐利阳光。路飞坐起来,满心觊觎着索隆的嘴角,刚要凑过去,就对上索隆黑洞洞的镜头,“咔嚓——”寂静的夜幕下,清脆的机械音掷地有声。
“诶?”路飞歪过脑袋,满脸问号。
“啧。”索隆本来是要偷拍的,怎么想得到路飞正好也扭过头来。
索隆小的时候就喜欢拍照,拍星星,拍月亮,拍山川湖水,但是在遇到路飞之前,他从不拍人。
如果说索隆拍出来的风景是神仙构图,那索隆拍的人像顶多算个直男视角。技术架不住夜色暗淡,画面里的路飞根本看不清脸容,只有一双眼睛在发光。
路飞往索隆那边挪了挪屁股,整个人与索隆肌肤相贴,然后敧斜身子,两臂伸展,一个使劲,钻进索隆两腿之间,柔软灵巧得像一段鲜活的橡皮。
“我要看!”路飞指挥着索隆摆弄相机的预览画面,前面拍的星星比肉眼所见还要绚丽,到了路飞的部分却惨不忍睹,路飞看了顿时哈哈大笑,笑完还要抬头对索隆说一句:“索隆,我好像一只猴子啊!”
“这个比喻也太奇怪了吧。”索隆吐槽完也忍不住笑起来。
尘嚣在几步开外呼啸而过,而几步之内,两个青年开怀大笑,不在乎幕天席地,四野辽阔,彼此就是归处。
第二天天微亮,索隆乘上第一班行经乡道的客车走了,一路摇晃颠簸,把山川草木都抛诸脑后。临走前,索隆亲吻熟睡中路飞光洁的额头,沁得一嘴凝露。他必须走,今天是截稿日,要是再不联系编辑,索隆下一顿饭就没着落了。而路飞,他说了,在这里开宴会很有意思,他想多待几天。他们俩对于分别都极干脆,毕竟最后总能汇合。
路飞做了一个梦,是很多往事拼凑起来的梦境。他梦见家门前的那条大路,大路很长很长,太阳晒得黄土都皲裂了,艾斯和萨博还有他都走在那条路上,他们三兄弟一直走一直走,周围的风景都陌生了,大路依旧往前延伸,萨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,但他们不能停下,路飞一边哭一边前进,哭着哭着,艾斯也不见了,大路上只剩下路飞一个人,太阳还是那么热,路飞的视线都模糊了,整个世界变得光怪陆离,有一抹绿色朝路飞靠近,路飞动了动鼻子,一股酒香飘过来,那是索隆呀。于是路飞擦干眼泪,朝索隆跑去。
清晨的阳光扰动路飞鼻尖,一觉醒来,索隆已经离去,一想到下次重逢,路飞就开心地笑了。只有索隆会在路飞想念的时候,恰好出现在他面前,而路飞的想念也总是不紧不慢,如期而至。

索隆经常从奇怪的地方出现,这次也是。索隆从小巷尽头翻墙而来。墙那边是一片无人问津的树林,深秋时节,枯枝败叶,荒凉而冷寂。索隆从墙头跳下来的时候,还带落几片黄叶。路飞正在巷口和他的客人把酒言欢,不经意回头就看见索隆向他走来,倒有点像路飞在这里等候多时了。
“哟!索隆!”
索隆随手拿过路飞的酒杯,当白开水一饮而尽。
“等你开完宴会。”索隆贴着路飞耳朵轻声说道,俯身顺走路飞手边剩下的大半瓶酒,挥挥手就往路飞的小面包车去。
“那是我的酒!”
“小孩子喝什么酒。”
“我不是小孩子了!!”
索隆没再理他,走向停在巷子边的面包车,打开车门,横躺在后座上。
“老板,你熟人?”有客人问。
“嗯!是我最喜欢的人!”路飞仰起脸挺胸说道。
索隆侧躺着喝酒,听到路飞语调清亮的突然表白,一口没咽下去,呛得死去活来。
几位年轻客人吹着口哨起哄,气氛又热烈起来。
十几天前,索隆看到一家杂志社的摄影征稿,主题是《火光》,一看到这两个字,索隆立刻想到了路飞的烧烤摊,于是马不停蹄,迷路而来,一路上也拍了不少照片,可路飞的摊子却始终在他心里萦绕,撇不开,抹不去。
索隆把空酒瓶丢在车座底下,仰躺着翻看那些照片,一片千家灯火,暖光跃动里,唯独一张潭底村庄的照片泛着深浅不一的青苔色泽,还有白色的耀眼日光。索隆是在迷路的时候发现这个潭底村庄的,潭水反射着青苔的颜色,幽绿而澄澈,日光一路高歌猛进,穿透潭水,在村落一隅留下圆润的光斑。索隆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快门。他隐约想起许多年以前看过的某篇新闻报道,细节已经模糊了,只有支离破碎的字眼,诸如矿洞、爆炸、坍塌一类,还有报纸上一张黑白的灾区实景。
酒精催生睡意,加之秋天悠远宁静的气息,索隆刚放下相机就睡着了。
索隆睡醒时,漫天残霞雌霓,小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,巷口有点冷清,路飞刚刚结束了宴会,这会儿正收着腿,缩在索隆两腿间留出来的空隙里,光脚丫踩着索隆的小腿,一边翻看相机,眉头突然一皱,露出困惑的神色。刚扭头想问索隆点什么,就发现索隆恰好醒来。
路飞见了,想也不想就侧身一歪倒向索隆,“索隆,早上好。”天雷差点勾着地火。
“……混蛋!”路飞表达情绪总是用力过猛,索隆已经懒得吐槽了。偏偏始作俑者还觉得侧躺不舒服,任意妄为地贴着索隆调整姿势,最终决定趴在他胸前,抬起头来,人畜无害地笑。索隆不得不屏住呼吸忍耐。
“索隆,我记得这里。”路飞把相机推到索隆面前,指着停留在预览画面上的潭底村庄。
索隆扬了扬眉,等着路飞继续说下去。
“我记得是……是……”路飞食指抵着太阳穴,闭上眼拧着眉毛,卯足了劲回想,直到力竭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,“索隆,我饿了。”照片的事就算翻过篇了。
“你不是刚吃完吗!”烤串的香气还萦绕在路飞身上,索隆呼吸之间溢满了香辛料的味道。
“还饿。”
索隆眼看路飞眉毛一撇,满脸委屈,不由地叹了口气,也不知道路飞从这声叹息里听出了什么,瞬间心花怒放,从索隆身上起来,翕动鼻翼,四下物色餐馆。索隆拿起他的相机,跟着路飞的嗅觉走。看上去就像在拍纪录片,《动物世界》、《人与自然》之类的。
晚饭过后,路飞又摆起他的烧烤摊。索隆终于拍到了满意的照片。是路飞的眼睛。点起碳火的一瞬间,路飞看着星星点点的火苗,眼底泛起火光的金橙色,他说:“我想起来了,索隆,那是我的老家啊。”

说完路飞就瞪大了眼,后知后觉地慌张起来,抓着头顶的草帽原地跑步,“诶怎么回事??为什么会这样??索隆,我们得回去一趟!”说完强行熄了碳火,开始收拾摊位,客人还等着吃烤串,就见店主风风火火地突然收摊,全都一脸莫名,继而反应过来,面目攀上一点狰狞,是愤怒的表情:“别跑!”
“还钱!”
“骗子!”
而路飞和索隆已经发动面包车准备离开了。路飞听见嘈杂声才想起来收了客人的钱没还,于是将方向盘交给索隆,自己爬去后面翻找收钱的箱子,摇下车窗直接丢了出去:“还给你们——”木箱摔落,满地零钱,面包车绝尘而去,扬起一阵风,纸钱瞬间四处乱飘,许多人已经顾不上追面包车,反而追着钱跑起来。
“索隆,冲呀!”路飞背对索隆发号施令,面朝越来越远的人群挥手道别,用尽浑身力气张扬恣肆,放声大笑。
“索隆,他们是来送行吗?”
“也许吧。”
回路飞老家的路一波三折,其中两折是索隆迷路所致,还有一折是因为路飞迷路。
如果不是索隆的编辑娜美千里追稿,看见潭底村庄的奇异风景,嗅到加薪的气息,不辞辛苦从网线那头远程提醒行进路线,连导航都救不了的两个路痴就只能永远徘徊下去了。
面包车行到一座山下,娜美说,潭水就在那座山上,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摸索。面包车上不了山,路飞和索隆干脆把车停在路边,改为步行。
上山的路被杂草掩盖,几乎看不出原来的人迹。没人管顾的荒草生长势头十分凶猛,几乎有半人高,叶缘锋利如刀片,路飞是个万年短裤党,没跑几步就挂了满腿红痕。索隆跟在后面,一看马上把脱缰的野狗拉到身后。
“索隆你干嘛!我要第一个到!”孩子气的青年气鼓鼓地,举着拳头抗议。
索隆眼神示意路飞看看自己的腿:“省省吧。”
路飞顺着索隆眼神看去,才发现腿上的伤,歪了歪头,不知道是怎么弄的。
“笨蛋。”索隆抬手揉揉路飞柔软的短发,走在前面替路飞开路。当然,路飞在后面指示方向。到山脚下,路飞就认得路了。
一场使村庄沉入水底的灾难,多多少少还是改变了山上的通路,披荆斩棘,几经周折,路飞终于见到了幽绿的水潭。那是路飞再也回不去的故乡。
秋风习习,日光下澈,潭水微起波澜,路飞只瞥了一眼就往更高处跑去,“索隆,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!”青年软糯的嗓音在山间悠悠荡荡。
路飞没跑几步又被索隆提回来,“跟在我后面。”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。
所谓的秘密基地,说白了就是小孩子的胡闹,索隆不期待有什么完成度,所以在看到树屋的时候,稍稍吃了一惊。除了门牌上歪歪扭扭还注了拼音的字带点孩子气,树屋完全可以让人在里面生活上一阵子。
路飞轻车熟路爬上树屋,灵活得像只猴子,站在门口朝索隆挥手,示意索隆也上去。
树屋整体不太高,本来就是迎合小孩的身高建的,索隆站上去,顿时觉得逼仄,甚至要弯腰才能通过玄关。久没人打扫,又是建在深山里,树屋积灰又积土,还有鸟类生活过的痕迹。
一团野生气息里,属于人工产物的纸条就分外显眼。纸条堆成一叠,放在屋子正中的矮桌上,被随处捡来的石块压住,从旧到新,从破损沾灰到整洁白净,不知经历了多少日月风霜。
路飞粗心,并没有发现,经索隆提醒才拿起纸条。
纸条是艾斯和萨博留的,说大家都很好,只是搬离这里,去了其他地方。每一张内容都大同小异,最后的纸条已经字迹模糊看不清楚。两人这样不厌其烦地重复留言,只是为了让弟弟某天心血来潮回来看到一切,能够安心。
“太好了!大家都没事啊。”路飞笑起来。秋风飒爽,拨开漫天云絮,秋阳漏进树屋,正好将路飞笼罩在光芒里。
索隆伸手迎接飞扑而来的青年,将他稳稳圈在怀里,低头一看,却发现路飞竟然已经睡着了。环视树屋一周,索隆找到床,把路飞放下,床头依稀刻着三个名字,路飞的名字夹在中间,其余两个名字和留言上的落款一致。索隆突然意识到,路飞就是在这里度过了他不曾涉足的童年时期。
等路飞醒来,问问他小时候的事吧。
寂静山林间,只有路飞的呼吸声和风经过的痕迹,索隆靠坐在床边,以守护的姿态浅浅打着瞌睡。
那天下午,路飞醒过来,看见索隆手里拿着刚烤好的鱼,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。路飞跳下床,一口叼住索隆丢来的鱼,笑得很得意。外面的夕阳就像在饭点亮起的灯火,温暖而平和,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到矮桌前,习以为常似的坐下,聊聊琐事,学平常人家过日子,嗅不到半点浪迹天涯的风尘味。
第二天天明,又是山长水远,征程远大,浪子心不死。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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